搖滾盛宴

阿西莫夫三大定律：

一、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或看到人类受到伤害而袖手旁观；

二、在不违反第一定律的前提下，机器人必须绝对服从人类给与的任何命令；

三、在不违反第一定律和第二定律的前提下，机器人必须尽力保护自己。

小型飞行器的内部播放着毫无意义的振动讯号。在曾经的人类社会这被称作“音乐”。特定器官接收到这种讯号之后神经会受到刺激，然后产生愉悦感。

柯布认为那是没有必要的。

或者说他的处理器“认为”那是没有必要的。

这里是机械取代人类的社会，一切都按照人类还握有统治权的时候进行。中心电脑将这样的结果称为“机器人的伟大胜利”，但柯布并不这样觉得。

模仿人类的机械，甚至一厢情愿地将人类那些费事的习惯和情绪判断为超越他们的关键。如果少了这些，处理事情的效率不知道会提高多少倍……
但是效率提高了之后呢？是为了完成什么吗？
无法回答。
安全固定装置因加速而绑得更紧，身体因压力感受器的工作而向中枢传递压迫感。距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距离，柯布转而对自己的同伴进行着分析。这也是为了任务好。他这么想着。

所谓的“任务”是寻找叛逃的人类，有脱离控制的人类正在向城市之外逃去。由于残存的人类正在逐渐衰老，据说中枢电脑不得不使用了些保存手段。至于是怎样保存的，柯布并没有什么兴趣，总之，只要人类不会完全死亡，终于获得自由的机械社会就不会完全消失。

柯布身边的同伴是一架看起来非常老式的机器。被拟态布料包裹的身体暂且不论，对方的面部特征完全是资料中非常老式的那种机械人——完全服从人类，被当作仆人和玩具的那种。派来的并不是性能更优越的Prime-1型，也不是什么能识破人类诡计的高层型号。有必要吗？

“你也知道任务的吧。”

对方只是轻轻一颌首，看起来并不打算使用电波通信，运用的是人类的肢体语言……交流是单向的。柯布刚得出这个结论，对面就传来了有些断续的信号——并不是清晰的电波，而是很旧式的模拟信号：“明白。”

“目标是……”

“伪装成机械的人类，里卡多。他把自己的大脑剥离，加装在机械内部试图逃跑。”传来的不再是模拟信号，而是录音。机械合成的女声如此回答道。似乎是为了特意提醒，“里卡多”三个字被加重了不少。

接到的任务提醒并没有“里卡多”这个名字。对方仿佛早有准备一般，头部的拟态布料变透明，露出了面颊上刻印的识别码。扫描的结果是，对面属于专业的信息传递机MAX-1，是柯布从未听过的型号。

机械的优越性在于一旦识别绝不多疑，柯布转过了头。尽管对于老旧机械的性能依然抱持着怀疑，但现在不是检修这家伙的时候。广播里播送着作为娱乐节目的人类研究资料，说是“研究”，也仅仅是将储存的资料调出来，照本宣科读一遍。柯布的职责使他不必储存这些毫无意义的资料，但是一边的MAX-1看起来却接收得很认真。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但现有的情报不足以做出有价值的判断。

“要怎么分辨目标？”

很快，飞行器的屏幕上就投影出一张清晰的照片，以及机械的识别码。柯布很快将它们保存下来，接着自动导航发出了警告的讯息。

“目标发现。”

“看样子很快就可以解决了……”

“小心三定律。”

传来的不再是模拟讯号或是录音女声，而是嘶哑粗糙，不同于一般听过的合成声。

要找到目标并不是很难——或者说对方根本就没有想要逃跑。柯布面前是看起来再熟悉不过的另一种型号的机械人……偶尔会配合作战所以能够认出来，如果对方想要武力突破，也不是没有应对的方法。MAX-1静静站在他身后，一动不动仿佛机能停止一般。

“里卡多”似乎是想说什么，不过在那之前柯布就开口了。

“你以为被三定律保护着，我就没办法对你干点什么吗？”

“我可没这么以为。”或许是因为使用了里卡多型的专用合成语音，对方的情绪听起来毫无波动。无法分析。柯布内心泛起一丝烦躁。一旦确定是人类身份，三定律就开始自动发挥作用，这样一切试图伤害对方的行为都会被阻止。即使这样还要宣称自己从人类手中获得了自由，不得不说愚蠢至极。

“只要我反馈回去，你的身体机能马上就会停止，到时候……”

“里卡多”脸上露出了轻蔑的微笑，不知为何柯布认为那种表情并不能在正常的机械体上出现：“所以说，机械才都是一群只懂规则的低能儿……”

“……你说什么？”柯布不自觉地握起了拳——这是模拟人类的愤怒反应，他望向了“里卡多”那具明显比他要高大的身躯，但对方看到他的反应之后脸上的笑意却更深了几分。

“但你不是啊。”带着扭曲笑意的机械人如此说道，“你现在想揍我对吧？”

那又怎样。一旦动手就会被自律系统拦下来。柯布侧目看了看身边的MAX-1，而信息传递机依然一动不动。

“要不要来一拳试试？”“里卡多”的话像是魔鬼的邀请，“来打我一下你就明白了。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真正的人类，只是头脑被稍微改造了而已。”

“用这种办法来动摇我……”接收到的讯号和至今为止存储的信息相悖，柯布的处理器——或者可以说“大脑”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动摇，像程式漏洞被侵入一般，产生了混乱。混乱使他的思考陷入恍惚，虽然防卫机制依然在拒绝着“狡猾人类的骗局”，但高度贴合人类的思考方式使他不由自主地想去试一试。

现在让MAX-1离开的话，应该不至于遭到人类的暗算。他试图向披着拟态布料的老式机械传达什么，对方却宛如断电般一动不动。

不知为何泛起的危机信号正在淹没柯布的思考，在完全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他向着“里卡多”开出了一枪。

柯布携带的电子枪可以切断机械对手的电路，使其肢体部分瘫痪。“里卡多”左肩中了一枪，左臂完全不再有任何动作。

“打算瞄准心脏吗？真是人类本能的做法。”

“啧……”看上去似乎已经出了结果，但柯布依旧无法接受。

“里卡多”的双眼依然直视着柯布，泛着似乎不再属于机械的光泽。“如果打倒我就能让你明白，那继续开枪吧。”

柯布再次举起了枪，想要将枪口瞄准MAX-1，但最终没有这么做——已经证明了自己是不受三定律控制的人类，和老式机械争斗已经没有意义了。MAX-1安静地望着柯布和“里卡多”，紫色的电子眼隐隐地闪着光，表示着还在运作。

“MAX-1是我操纵带你来这里的，因为知道你一定会来。”“里卡多”挥手示意MAX-1离开房间，一动不动的老式机械终于做出了反应走出门外，未来得及整修的破旧房屋外传来了飞行器的发动声。

“……所以，要我做什么？”

“里卡多”不再讲话，只是望着柯布，像是在等待什么一般。

“现在我是‘人类‘了，然后要做什么？”

“里卡多”仍旧没有说话，柯布却收到了中心电脑发来的讯号。

“Prime-1柯布型，原地待命。”

到底在说什么？我并不是机械，这个任务我不会执行的。中心电脑即使知道了这点，还要对我下命令吗？

“巡逻队发现了被毁损的信息传递机。经查询是失控的里卡多-2所为，即将执行自毁。”

但是那个里卡多不是人类吗——柯布刚想问出什么，面前比他高大的机械人被瞬间断电，之后崩毁下来，身体各个链接点自动融解。

柯布原以为有着人类最核心位置的，对方的头颅——里面只有普通的处理器，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隐藏在机械暂时没有探知到的地区，沃肯博士迎来了三个月来的第一位客人。披着拟态布料的机械一言不发地离开小型飞行器，电子眼中完整无缺地映着拥有机械身体的男子模样。

“真是辛苦了啊，马库斯——那些电脑居然认为剥除我们的身体就能完全控制人类……那个改造过的里卡多你用上了吗？要去城市边境要用到柯布型或者以上的通行权限，你是怎么……”

马库斯无言地点了点头，揭开了包裹全身的拟态布料。身体几乎完全由机械制成，比真正的机械更像机械，前额与后脑之间有着一道明显的接缝。嘶哑的合成音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fin

（Now loading……）

　　·CP倾向/柯凯有
　　　　

　　
　　
深夜十点。
　　
剧场之中，音乐会已经接近尾声。

淡紫色头发的小提琴手闭着双眼，随着他琴弓的翻飞乐章进入了最后一个阶段的高潮。手指灵巧的按压着琴弦，精妙的操控着每一个音符。在众人的注视之中面容秀丽的演奏者双目微闭，脸上浮现着淡淡的微笑。
　　
而在一个街区之外的港口，早已被殴打得看不出样貌的人被按在了地上。面带刺青的男人一脚踩在他的头上，口中叼着的烟随口吐到了水泥地上。男人踩着他的头在地上碾了几下，混乱的求饶声中传来了清晰的手枪上膛的声音。
　　
定音鼓敲响，琴声戛然而止。枪声响起，鲜血飞溅，悲鸣跟随着生命一同熄灭。
　　
几秒的寂静，随后琴弦再度的绷紧，终局的音符华丽而激烈的奏响。
　　
男人站在岸边，脚下的河水依旧波澜不惊，无垠的深沉黑暗在今夜又埋葬了新的牺牲者。
　　
十点过十分。

夜渐渐的深了。

　　
　　
　　————————

　　
　　
曲终人散。
　　
柯布走在路上，脑中突然浮现了这个词。

抬起头来看见的是迎面走来的人群——前方的剧院似乎刚刚散场，不少衣着光鲜的绅士淑女正从那里走出来，当红小提琴家的演奏会人气从来都很高。

柯布嘴里叼着烟，口齿不清的哼了一声。

他不太懂艺术，虽然有个人一直试图给他灌输这方面的知识，可到现在他也没记住什么。音乐相关的名词又长又繁复而且还很意味不明，就像那个人衣服上面那些华而不实的缎带。柯布实在不懂他怎么这么执着于这些，没什么屁用还很娘娘腔。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烟，仰起头向夜幕中吐出烟雾，然后慢慢的逆着人群向前走。等走到剧院门口的时候周围已经空无一人，他停下来，看了看表，十一点过五分，有点晚了。

站在街道上环顾四周，原本很热闹的地方冷清下来之后反而有点阴森。不远处路灯的光辉冷冷洒在石砖铺成的道路上，在灯下似乎站着一个流浪的艺人，正在拉小提琴。他一个人孤独的演奏着，琴声在潮湿的夜间空气里显得有点单薄。

琴盒被艺人随意的扔在脚边，也没有听众，与身后的华丽剧场对比起来倒是十分凄凉。然而那的确是非常好的音乐——美妙的乐音被演奏者巧妙的操控着，流畅从容，张力饱满，急促的曲调像一把锐利的细剑，穿透了浓厚的黑暗，时而又舒缓下来，绵长的颤音如同耳鬓厮磨的爱语。

柯布走过去，站在小提琴手跟前，双手插在口袋里沉默的听着。

一曲终了。就在他拿下口中的烟准备说先什么的时候，独奏者反而先开口了。

“都这么站着听完一首了。稍微表示一下如何？这位先生？无论是鲜花或者硬币都很欢迎。”

年轻纤细的艺人微笑着。

“真不知道那些花了大价钱来听你拉琴的人看到这一幕会怎么想，凯伦贝克。”

刚刚结束演出的名演奏家现在却像个街头艺人一样的站在街口拉琴，若是被人知道的话不知会被怎么评价——可被叫了名字的人脸上仍然挂着营业式的微笑，继续表演他有点幼稚的戏码。

“您在说什么我不明白呢。啊——要是没钱的话请我喝一杯可以哦。”

“少发点疯。”柯布有点不耐烦的说道，“快收拾东西走了。”

说完这句话柯布没有等他，转身径直的顺着大路走下去，头也不回的等着那个人追上来。轻微的叹息声跟着细碎的脚步声，然后很快的凯伦贝克就窜到了他的身边。

“稍微也变得有趣些如何？”

凯伦贝克淡淡说道，听上去像是抱怨。

“谁要陪你玩。”

柯布感觉到他身上的香水味道贴了过来，典雅的植物清香。凯伦贝克一直都是这样，优雅，温和，对于柯布来说有些过分的精致，身处的世界也是完全的不同——不，可能没有这么绝对。这唯一的交集或许是促成他们走到这一步的主要原因。

柯布皱了皱眉头，他隐约的闻到了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刚刚处决的背叛者的鲜血似乎溅到了自己的衣服上，还没来得及弄干净。凯伦贝克也应该察觉到了，可就在这危险的血腥味中他也依然保持着轻松自如的表情，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也无须担心。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凯伦贝克身上也带着这种味道——过于浓厚的血与死亡的味道，仿佛是从地狱中走出的恶魔。不过即使是在那时他也依然露出了从容的微笑，姿态优雅的从黑暗中走出，来到了柯布面前。

而时至今日，距离那天已经过去很久了，柯布早就不是当年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各种方面都变了很多。可凯伦贝克似乎完全没有变化，无论是相貌还是性格。

柯布不清楚这个不会变老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不问过去是他和凯伦贝克之间唯一的约定，随着放弃了解过去的权利，他也失去了很多了解凯伦贝克的机会。

不过他早就不在意了，本来在这个世界里他就没有什么和人推心置腹的打算。他不想让人了解自己所有也不对了解他人存在什么执着——孤独往往是最好的保护。

再过亲密的关系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被背叛，这不是什么稀奇事。

[不过我是不会背叛你的。]

突然想起来凯伦贝克似乎也半开玩笑的说过这么一句话，在他刚刺上刺青的那一天。非常轻描淡写的口吻，不知该不该当真。

而柯布也从来没有往心里去过。

　　————————————

和预料中的一样，熟识的酒吧还开着门。他们成了这个时间点唯二的客人。柯布呼了一口气，脱掉了西装外套，松了松领带，总算是放松了下来。

早已面熟的调酒师根本不需询问，想喝的东西就已经送到了面前。柯布回头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凯伦贝克，只见他撑着下巴，以一个慵懒的姿势拿着那颗装饰用的酒浸樱桃，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然后用唇轻柔的包裹吞没。

这样的动作让他想到了亲吻，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他早就不是容易心猿意马的年纪了，也不需要这些无聊的意淫。

“最后还不是请我来喝一杯了？”

凯伦贝克微微眯起眼睛，举起杯子到眼前。由经玻璃与酒的遮掩，他眼睛的轮廓变得有点模糊，再配合上在酒液中摇晃的昏暗灯光，看上去就像是那双眼睛的暗金色在酒精中溶解。

——这样的酒或许是有毒的吧，柯布暗暗的想着，伸手取过了凯伦贝克手中的酒杯，送到唇边一饮而尽。

凯伦贝克挑了挑眉毛，看看依旧变空的酒杯，又看看柯布的脸，嘴角仿佛是恶作剧一样的翘了起来。柯布觉得他肯定在打着什么鬼主意，眉头皱紧的戒备起来。

有的时候凯伦贝克会很幼稚，和他的实际年龄非常的不符合。而那个时候就是柯布头疼的时候了。

可是那只手只是从他的胸前口袋中掏出了香烟盒，然后极其普通的取出一只，点燃放入口中。

“啊哈......还是这么不健康的焦油味......”

凯伦贝克闭上眼睛，轻声感叹着。

“少废话爱抽不抽。”

柯布闷声说道，凯伦贝克闭着眼睛轻笑一声。他极少抽烟，于是在吸了一口之后就松散的叼着唇边，任由那只细长的烟卷默默的燃烧。烟草燃烧的气味与他身上的香水味，柯布身上淡淡的血气，以及这间酒吧里独有的陈旧木头散发而出的气味混合在一起，让人闻着有些迷醉。

“......刚才又去做什么危险的事了？”

少有的，凯伦贝克问起的有关他工作上的事情。暗金色的眼睛睁开，手继续撑着下巴，手指轻轻的在因冰镇的杯子放在桌子上而留下的水迹上打圈，沾起尚带寒意的水渍在柯布的手背上划了一下。

“清理垃圾而已。”

“杀人了吗？”

新点的酒在面前放下。柯布回头瞪了他一眼。

“你今天话真多。”

“如果我说是关心你呢？”

“有病。”

皱起眉头恶语相向，柯布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冰镇过的棕色辛辣酒液在喉咙里打转，吞下肚的时候冻得胸口缩了一下，阴阴的痛了一阵。

“总之少他妈废话。”

他低声嘟囔。

凯伦贝克哼了一声，不知是因为愉快还是说嘲讽。抽了一半的烟放在一开始就被喝空的那个玻璃杯上，缓慢的燃烧着，升起了灰紫色的烟雾。

或许最后还是觉得浪费吧，在烟快要燃尽的时候，柯布拿的起来放到口中狠狠的吸了一口，烟头冒出一瞬明亮的红光，又暗淡下去，渐渐的熄灭了。

他缓缓的吐出了长长的烟雾，对着头顶闪烁的昏暗吊灯。

　　——————————

最后离开的时候，是由凯伦贝克付了账。虽然一直以来都是各付各的，但是当凯伦贝克心情好的时候会很大方的请客，柯布也是，反正对于活了很久的恶魔和暴力团伙的二当家来说，这都算不上什么钱。

[恶魔啊...是很会享乐的种族呢。]

在他刚认识凯伦贝克不久的时候对方曾这样说过。那是时候柯布还是个窝囊小子，成天打着毫无意义的架，总是一身狼狈的蹲在暗巷里。在对话的那个时候他也是在喝着凯伦贝克买给他的酒，身上少说有四五处伤痕还未愈合。

[哦？比如说？]

[根据你们人类的想象的话...大概是诱骗人类然后吞噬灵魂一类的吧？不过也不全是这样，还是看每个人的个人爱好了。]

[那你在以什么为乐？]

他反问了过去。

[我？我不执着于享乐。不过我很想弥补一些遗憾...那或许是最能让我高兴的事情。]

[......这算哪门子恶魔。]

柯布有点不屑。

[或许在知道无法弥补从而死心的那一天我会放弃吧......但是现在我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凯伦贝克这么回答道。柯布在那一天没有继续问下去了，他不在意也不关心，萍水相逢的关系而已，又是和自己相差太多的存在，了解了也没有什么好处。

然而一过就是将近十年，这个男人还在这里，以完全不变的容貌。

如果那个时候问了，会有什么不同吗？柯布走在路上，低着头思考着，不过几秒过后又放弃去想这个不着边际的问题。现在已经将近零点，路上根本没有的行人，楼房内的灯光也熄灭了大半，只剩下路灯和并不算明亮的月光照耀着罗占布尔克。

“啊，等我一下。”经过一个街角的时候凯伦贝克突然说道，“还开着门，真是太好了。”

那是一家面包店，灯熄了一半准备打烊的样子。过了一会他走了出来，手里抱着一个大大袋子，手里还提着一个小的。

“夏洛特很喜欢这家的吐司。”他说出了最近照顾的少女的名字，“能赶上真是万幸。”

柯布见过夏洛特几面，然而过于胆小的少女似乎并不怎么喜欢他。与当年照顾柯布时相比，凯伦贝克与夏洛特的关系明显要亲近的多——每次想到这个的时候柯布总觉得哪里有点不爽，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烦躁什么。

又是沉默的向前走，在这条路走到尽头的时候，浪潮的声音和水的气味接近了。不约而同的在堤岸边停下，脚下被夜色染得漆黑的河水沉默的流淌着。

凯伦贝克靠在铁制的栏杆上面，夜间的冰冷夜风吹拂着他的头发和衣服，不死者的暗金色眼睛注视着河水流逝的方向。

“——一百年前，我也在这里，看着相同的景色。”

他说，回过头看了柯布一眼。看着对方疑惑不解的眼神，他低下头，又低声的补上了一句：

“...时间在流逝，人类最后会随着这个河水被带走，只有我们是河底的淤泥......永世不变，无处可逃。”

柯布没有做声，过了一会才冷冷的开口。

“据我所知，这河里沉了不少尸体。你要说河底的话，大概全都是那些玩意。”

“说的也是，不过我和他们又有多少区别呢？”
　　
凯伦贝克说完这一句，突然站直了起来，将手里另外一个小盒子交给了柯布。

“对了，拿去这个。”

“什么东西？”

“蛋糕而已。”他叹了一口气，“我想你也不会自己买的，就当我给你的礼物好了。”

“哈？”

柯布更加的不解了起来，凯伦贝克却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我不过是今年一时兴起，没想到你自己都忘了吗？”

装着蛋糕的小盒子被强行的塞倒了怀里，凯伦贝克的手抵着柯布的胸膛，可以感受到从那之中传出的心跳。

“生日快乐，柯布。”

在他说完这句话的一瞬间，远处的教堂传来了悠长的钟声——时针与分针在整整一天之后再次的重合，同时宣告新的一天的来临。

柯布一下没有反应过来，他手里捧着那个小小的盒子，看着凯伦贝克的脸，不知该如何反应。

“感到庆幸吧，在生日对于你来说还有意义的时候。”

凯伦贝克说道。他向退去，在距离柯布几步远的地方看着他，双手插在口袋里，脸上是云淡风轻的优雅笑容。

然而柯布却觉得这个笑容十分熟悉，可又很遥远，还有一种使人心虚的，无法言说，不明所以的情感。

“晚安，二当家，祝好梦。再见。”

——恶魔的身影消失了，像是不曾存在。只留下了苍白的月光，和仿佛在嘲笑什么的空白。

河水无声的流淌，朝着尽头。

　　fin

　第一次参加企划超级紧张！！！！！！！！谢谢看到这里的大家对我的包容！！！！
　　先说一个正文里不太看得出来的设定，这里的凯伦是像养夏洛特那样抚养过小柯布一阵子的，不过因为孩子太熊（X）所以一直是放养政策，以至于柯布不把他当爹看。
　　是很烦人的大叔就是了【你。
　　这次选择的人物是爹爹，首先是因为在下是个CP狗【。还有就是凯伦作为不死恶魔的设定让我非常的感兴趣。本文也就这个设定进行了过度解读，希望不要太矫情。
　　作为一个原本是人类的恶魔，爹爹内心深处也会有很多感触和苦衷的吧...而鱼哥大概会觉得这些很莫名其妙，或许会说“你烦个屁啊”之类的话也说不定wwwwww
　　嘛不过这样的话对于爹爹来说反而是最好的，苦恼着无可挽回的事情，真的是很痛苦，若是有人来一巴掌打醒自己也不错呢（你在说什么）。
　　不过很大可能是我想多，从R卡剧情上来看凯伦复仇得明显很爽【。
　　而题目是隐秘日程的意思，大概就是柯凯对于彼此来说都是逃避日常的存在吧。面对凯伦，二当家可以做一个没那么心狠手辣的，有着常人感情的傲娇汉子，而面对柯布，对于凯伦来说就是更上一级的意义了。
　　其实也有纠结过，明明是鱼的生日企划却写的一大堆凯伦真的好吗？不过最后还是从自己最擅长的角度入手了，希望大家多多包涵。
　　哎，柯布，真是个好男人啊，在打完金鱼活动我几乎要爱上他了，天鹅绝唱拯救世界【
　　凯伦也是好男人，16出10穿5，哎，好男人就该和好男人谈恋爱【你。
　　
 

DOG EAT DOG

杯盏交错，灯火辉煌。红黄两色的车灯交错成橙色，流动着点亮了魔都的各个角落。碧姬缇依靠在透明看台的扶手上，猩红色的鸡尾酒映衬着雪白的指尖，远远看去，就好像是染上了血一样。

她看着被拽上台的拍卖品，那是一位漂亮的少女，大约14、5岁出头，还像是花苞一样等待盛开。少女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容貌端丽气质高贵，却正神情恐慌地环顾四周。她是被狼群环绕的羊，仅是那些打量的视线就能将她轻易撕碎。

这就是今天的压轴戏了。

这是魔都黑帮头头们爱玩的招数——为了一个珍贵的拍卖品而一掷千金，并由此来彰显自己家族的强大。少女或许仍旧年幼，却已能依稀看出成长后的绝美模样，更是引得不少人或真心或捣乱地抬价。

“碧姬缇大人，有您的电话。”

作为随从跟来的库恩在她耳边低语，正当碧姬缇准备随他离开时，她的眼光却恰好扫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成交！”一锤定音，少女被卖给了略显苍老的Prime one首领。她被管理人员拽住手，带着满面的迷茫与恐惧小跑着下了台。收获了珍贵藏品的首领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您可真是好兴致，想必今晚肯定是能享乐了。”

“不，我可不是为了自己。”首领忽然笑了起来，衬着半白的短发，那笑容中竟有几分慈祥的味道，“明天可是我最优秀的部下的生日。柯布，你不讨厌这份提前的生日礼物吧？”

被问到的人显然没有做好回答的准备，碧姬缇看见他点头的样子，忍不住小声笑了起来。

“碧姬缇大人？”

“Prime one也是老样子啊，”碧姬缇拍了拍库恩的脸颊，忠心的恶魔并未能明白她的意思，只是聆听着她的话语，“告诉对方我没空。”

说完，她便提起礼服长裙的一角，带着微笑走向了Prime one的首领。

在很早很早之前，在碧姬缇可以追溯到的记忆最深处，她曾经目睹过这样一幅景象。

与恋人一同漫步在河堤上的她差点被凶狠的猎狗所袭击，慌张地逃过一劫后，猎狗又转移了目标。当碧姬缇听见布料的碎裂声时，她才看见自己所带着的布偶狗被那只猎狗咬在了口中，将它撕扯碎了。絮棉和破布散落一地，碧姬缇则被恋人趁机带走了。她牵着恋人的手在树林中奔跑，却不时忍不住回头望向撕扯着布偶的猎狗。

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后，拥有淡紫色头发的恋人将惊魂未定的她拥在怀中，轻声安慰着她。

“它……那只狗，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她颤抖着，不禁发问，“明明……形状都是一样的……看起来就像是自己的同类啊。”

她忘记了恋人的回答，只记得他用手轻轻抚弄过她的秀发与后背，坚定而温和地安慰着她。在当时，那个问题或许是被忽略了，或许是被认定为不重要。她只记得自己因恐惧而紧紧拥抱着恋人的感触。

至于现在——答案已经不重要了。

碧姬缇吸了一口点上的雪茄，懒散地站在柯布身边，“刚刚那位小姐，可真是位可爱的美人啊。”她虽然看着Prime one的首领，眼角的余光却扫向柯布。

这位年轻的二把手平日甚少来参加这样的聚会，比起美酒和珠宝，碧姬缇认为他更适合血及枪械。

但他穿着礼服的模样也的确不错。

“碧姬缇小姐也有兴趣吗？”Prime one的首领显得有些惊讶，大约是不知道她还会对女人出手吧，“只可惜，她已经是柯布的人了。”一边说着，他一边拍了拍柯布的肩膀。

“你总是在外面为了帮派奔波，辛苦了那么久。既然马上就到生日了，就趁这个机会，好好放松一下吧。”

柯布眉头一跳，显然是不习惯被这样亲切问候。但他还是摆出了一个笑容——比和碧姬缇谈生意时的笑容还要公式化，“谢谢您的关心。”

“新的一年也要好好加油啊。”首领拍了拍柯布的肩膀，“那我先走了，你就好好陪碧姬缇小姐玩玩吧……可别玩到忘记房间里那位小美人啊。”

“怎么会呢，那可是首领你给我的礼物。”

客套在首领转身后立刻停止了。碧姬缇看向忽然冷下面孔的柯布，忍不住发起笑来。

“有什么事吗。”

“生日礼物？Prime one的首领也真是贴心啊。”她夹着雪茄，将手攀上柯布的肩头，伏在他耳边低语，“不过这么珍贵的礼物……我看你是要倒大霉了啊，可怜的二把手。”碧姬缇可以嗅到他身上的古龙水味，那味道就像这男人本身一样，冷冽而不近人情，深藏着心中快要喷发的愤怒。

恐怕他现在就在想要怎么肢解我吧？真可怕。

“你想说什么。”

“美人身上的诅咒可不少啊，”碧姬缇突然远离柯布，雪茄的烟雾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她提起长裙的一角，将才吸了几分的雪茄拧灭在一边的烟灰缸中，“譬如被刺破指尖的话就会沉睡百年，譬如又会被亲生母亲所妒恨，流放到森林里，有些还会变成泡沫呢。”

“我没兴趣听你说童话故事。”柯布露出厌烦的表情，立刻便转身走了。碧姬缇看着他的背影，饶有兴趣地开口。

“如果你对于美人的故事没有兴趣……那么国王呢？”柯布顿住了脚步，回过头来看向碧姬缇，美丽的妖姬向他露出魅惑的笑容，可黑道男人的面孔上没有出现任何情绪波动，“立下赫赫战功的将军和年老的国王……你是不是更喜欢这样的故事呢？”

“……”

“看起来很有兴趣呢。”妖姬的琥珀色眼瞳充满了诱惑，“既然如此，为什么不亲自去确认一下呢？”

反正你也早就知道故事的结局了吧。

人与非人之间，有着一条模糊不清的界线。

朦胧的月光透过精致的玻璃窗，洒落于宽阔的卧房中。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客人，床铺已经被精致地装点过了，而除了床头柜上台灯的亮光，房中就再也没有其他光源。

当柯布推开门时，少女正坐在床铺上眺望月色。她似乎是听见了开门声，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惊恐不已地望着步入房中的男人。

“我……大……大人，”她的手搓揉着自己的裙角，眼神中带着几分祈求地看向柯布，好似是被逼到绝境的小动物，可怜兮兮地祈祷着神明对自己的垂怜，“我是第一次……请您……温柔一些……”话语声越变越轻，到最后一个字节时，已经几乎听不清了。少女别过头去，她的面孔已经红透了。

“你是怎么被卖进来的？”

少女愣了一下，大约在她所设想的千百种展开里，都没有这样的一个问题吧。她怯生生地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柯布。月光映照出了他的面貌——西装革履，面容英俊，虽说神情冷漠，但说不定……种种思绪在脑中徘徊不定，少女深吸了一口气。

“我家里……欠了很多债。”她的声音轻轻颤抖着，因屈辱感而闭上了双眼，“为了还债就……您明白的。”

“然后呢？”

“然……然后？”

“你没有被吩咐什么吗。”

这句话令少女的双颊飞上红晕，她拨弄了一下自己的金发，水蓝色的双眼小心翼翼地望向柯布，“他们让我……好好服侍您。”

“是吗，我知道了。”

“柯布大人……”少女仿佛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走上前去，握住了柯布的手，“请……请来床上。”

“不用了。”

少女不解地眨了眨眼睛，但在她继续发问前——生锈的小刀以无法阻止的速度直直捅入她的小腹，她仓促着往后跌了一步，眼神慌乱地望向站在身前的柯布，跌坐在了地上。她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无法喊出任何声音，全身都因超过负荷的恐惧与痛楚而颤抖。

“真可怕。”碧姬缇依靠在房门边上，看着柯布的背影，“在气氛正好的时候这样对待女孩子……真过分啊，你说是吧？”她貌似担忧地望向坐在地上，渐渐失血的少女，“不过要我说，Prime one的手段也真是十几年如一日呀。”

“为……什么……”

血泊在地上扩大，少女捂着伤口，浑身颤抖地看向柯布与碧姬缇，好似她眼中所倒映出的生物已经不是人类，而是某种未知的存在。

能够蚕食同类的存在。

“把美丽的少女奖励给成功的部下，利用她获取情报，亦或是利用她引起争端，从而杀死那名部下……都是几十年前的把戏了啊。”碧姬缇撩起裙摆的一角，从大腿的绑带上取出防身用的小型手枪，“你问我为什么知道？”

“当然是因为我经历过同样的事情啦，小可怜。”她向少女抛了一个飞吻，“下辈子记得要投胎去个好人家哦。”

枪声响起。

警卫们几乎是立刻就赶到了现场——然而当他们看见房中的景象时，几乎没有一个人敢上前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碧姬缇的手压在柯布的胸前，他们以极其暧昧的姿势一同靠在床上，距离近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接吻。被送来的少女躺在卧室的地板上，她的血液已经不会再次流动，而是凝聚成了小小的一滩血泊，染红了纯白色的长裙。

“怎么了？”碧姬缇看向不语的警卫们，伸手环住了柯布的脖子，“你们还想站在这里，看我们做完整场爱吗？”

警卫们立刻离开了。他们没有说任何话，甚至没有带走少女的尸体。她还睁着水蓝色的双眼，以不可置信的表情望着高耸的天花板。

“放开我。”

柯布的声音率先打破了沉默，可碧姬缇并没有照做。她反而按住了柯布的胸口，指尖好似是在跳舞一般，在他的胸前打着圈。

“反正都到这一步了，他们也不会来打扰我了。”拥有琥珀色瞳孔的妖姬轻声开口，几乎没有男人可以拒绝她语调中的诱惑，“做戏不如做全套……”下一秒，她就感觉到某种抵在小腹上的硬物，往下一看，是柯布刚刚用来杀死少女的小刀。

“……真是无趣的家伙。”

碧姬缇立刻放开了柯布，她将头发撩至耳后，翻下床去查看少女的尸体，“这样一来，你亲爱的首领在短期内也不会故技重施了吧。”

“下次的交易，我这边会让利百分之二十。”柯布开口道：“接下来也会和你继续保持稳定的合作关系。我不会再关心货物的来源，只要能每个月按时到账就可以了。”

工作狂。碧姬缇在心中埋怨着，“你倒是很明白我想要什么呢。”碧姬缇蹲下身去，将少女的一撮金发捏在手中把玩，“真是……还想让你欠我更多人情啊。”

“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那倒也不错。”碧姬缇松开手，看着柔软的金发从她指尖跌落，坠入血泊之中，“说起来，我以前见到过一条狗，”她用手撑着头，看向少女死不瞑目的模样，用手轻轻合上了她的双眼，“它可真是疯了，咬着我的狗布娃娃，几下就把它撕成碎片了。”

“如果那时候我手里抱着的不是布娃娃，而是一条我养的狗的话……说不定被撕成碎片后，还会被它直接吃掉呢。”碧姬缇执起少女的手，那上面仍留有着活人的温度，以及少女身上好闻的体香，“一条会吃掉同类的狗……你说那还算是狗吗？”

柯布没有回答。

如果是她那拥有淡紫色头发的恋人的话，又会怎么回答呢？他是会否认，还是会认同呢？

不知怎地，她忽然有些想知道他的名字了。

忽然响起的钟声扰乱了她的思绪，钟摆晃动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碧姬缇数着，正好敲了十二下。她转过头去，看向神色淡然的柯布，忽然露出了微笑。

“现在问这样的问题，也没有意义了，你说是吧。”她看向Prime one史上最为年轻的副首领，向他眨了眨眼睛。

“祝你生日快乐，柯布。”

fin

分级：G
配对：无
概要：她从天而降。
注释：妄想，臆想，瞎xx想。先写才找歌，感觉要崩溃【。
******
那女人倏然而至。
当时柯布正在某个荒废的建筑群里苟延残喘；他的头发乱了，衬衫脏兮兮地紧贴着皮肤，大腿肌肉里裹着一枚子弹，小腹被划开了一条口子——他把整件西装割成了布条才让肠子安分地待在它该在的地方。
敌人已经找到了他的踪迹，正在收拢。他尽力平复呼吸，把所剩无几的子弹推进枪里，准备垂死一搏。严格来讲，他没觉得自己会死，只是觉得这事儿会很难，而且之后该怎么做也很麻烦……他可能快晕倒了，血实在流得太多，他的双手都仿佛戴着血手套，大部分是他自己的血，还有部分来自敌人。
说起来，这本该是场一面倒的战斗。爬得太快总是遭人恨，柯布又被“自己人”卖了，这地方本身就是一个为他而设的圈套。好在他已经太熟悉暗箭的气息，抢先扫除了一些障碍，这才让战局胶着起来。
而那个女人，那个奇怪的女人，她就这么在柯布分神思考自己的战果时出现在眼前，而且躲过了他扑上去的刀子，甚至反过来钳住了他的喉骨。她身躯窈窕有致，温热紧实，除此以外还力气不小；也可能只是柯布没多少力气了。
敌人吆喝的声音近在咫尺。
女人显然也听到了，她眉尖微蹙，有些懊恼似的：“你们怎么在这里打架？”
子弹射进身后的墙壁，激起几块碎石。紧接着对方才出现在视线里。女人松开手，柯布抽出插在腰际的另一把刀，准备叫鱼——然而一道暗影从身侧掠过，冲进那人的胸膛。柯布这才看清楚那是支长枪。
他回过头，女人伸出右手，左手正一下一下地抛着另一把长枪：“嗨，我叫诺艾菈。需要帮忙吗？只要给我个地方住一段时间就行。”
这要求非常莫名其妙，但显然再怎么样也不会有比他被小喽啰围殴干死更蠢的结局了。柯布权衡片刻，握住那白皙柔软的手，摇了一下放开：“柯布。成交。”
诺艾菈冲他甜甜一笑，振臂向他身后掷出长枪。柯布听见锐物刺进血肉的粘稠声响。

有了突如其来的援兵后，情形逆转得很快。十多分钟后，柯布已经能够坐在尸体上，用从死人口袋里翻出来的手机给部下打电话叫人了。
诺艾菈乖乖地站在旁边。她站姿优美，一脚在前，一脚在后，右手拄着长枪，重心倾斜又稳固，仿佛橱窗里的模特，从哪个角度看想必都没有死角。她微微仰着头，盯着某处的墙壁出神。
柯布挂断了电话，开始料理她：“你是从外面来的人？”
“是的。”诺艾菈回过神来，换了个姿势，“完全的外来者。刚刚发生的事情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只是恰巧从这个入口进来。”
“这里有和外界连接的通道吗？”
“不，只是个人的特殊能力，就像刚刚的鱼一样。”诺艾菈说，“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派人来查。”
柯布正想询问她来此的目的，外头传来了鸣笛声，接着是亨利的大嗓门。他捂着腰站起身，示意诺艾菈跟上：“走吧。”
诺艾菈把长枪插进背带，主动走在柯布前面。柯布盯着她曲线曼妙的背部看了会儿，没让随伺左右的鱼出来咬上几口。
他没有把握，目前也没有必要。这女人来得蹊跷，他想看看她要做什么。而且，她毕竟帮上了忙。
刚刚走出门口，亨利火急火燎地迎了上来，他原本向着柯布，看到诺艾菈后，眼睛几乎黏在了她身上，一脸疑惑和惊艳。
柯布想揍他。他喂了一声，亨利急忙跑过来揽住他。柯布推了他一下，他又改成扶着柯布的手臂。
“留一辆车，派几个人送她去东边的酒店，给她开个房间。”柯布交待道，“其他的人跟我走。”
“是。”亨利见到他身上的伤，神色转为严肃。
车队在身前停下，亨利打开车门，握着门框，等柯布进去后，自己坐进前排。
黑色的车窗缓缓下降，柯布向诺艾菈点头致意：“再见。”
“再见，好好养伤哦。”诺艾菈泰然地挥挥手。她似乎不觉得这样的阵仗有哪里不对，也不为自己的安全担心，仿佛自己不过是通过房屋中介给自己租了个房子，而房主正要送她过去似的。
柯布也的确没想对她怎么样。正如诺艾菈所言，当务之急是找个安全的地方处理伤势，随后是解决叛徒，最后还要送捣乱的人一份相称的大礼。他忙得很。
他闭着眼睛靠在后座上。空调开得太低，亨利在唧唧歪歪，疑似内鬼的人脸一个个在脑中盘旋。没一件事让人省心。
“……那女人是谁？哪来的？”亨利还在啰嗦。
“空调调高点，然后闭嘴。”柯布说，“否则等下你也去缝几针。”
亨利嘀咕了最后一句：“干嘛要缝针？我又没受伤。”
柯布懒得说话。他抬起手，做了一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手势。
亨利想必从倒后镜里看到了。接下来的一路上再也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再一次和那女人有所接触是在养伤的时候。
堆叠的情报里出现了一份和组织完全没有关系的报告。刚开始柯布甚至没把诺艾菈这个名字和人对上号，但翻开报告后里面夹着的照片唤醒了他的记忆。是张正面照，角度从上往下，诺艾菈比着v字，笑眯眯的。也不知道写报告的人从哪拿来的照片。
那天上车之后，柯布另下了命令，让人去调查诺艾菈的来历，同时监视她的一举一动，所以此时这份报告才会出现在柯布的桌上。他草草浏览了一番，脸色渐渐变得不太好看。
诺艾菈一直在往外跑，很少留在酒店。刚开始是去她第一次出现的地方，一泡就是一整天，写写画画，拿出奇怪的器械摆弄；后来又去了许多边缘地带，基本上也是在做这些事情。她早就发现了监视她的人，但并不避讳，把所有东西都大大方方地摆在房间里，堆满了整个房间。柯布的属下趁她不在的时候溜进去拍照留档，她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在出门前特地把人找出来嘱咐了一句“不要弄坏了，看完放回去”。
照片交给专人分析后也发现，那些东西正如它们看起来一样，只是普通的笔记和从各种物体表面采集的碎片，没什么玄妙。这个女人似乎在进行对黄金时代遗迹的考察。然而真正有意义的遗迹早就被更上层搜刮一空了，她显然无法从中得利。
至于背景方面，诺艾菈的确像她声明的那样，和罗占布尔克的各方势力都没有联系。不仅如此，还有人想要打探她的来历，似乎把她误认为柯布的情人了。
附在后面还有一页报告，指明事实上诺艾菈和监视者已经相处融洽。监视者们不仅会给诺艾菈指路，驾车带她逛街，还会约她出去吃饭，简直像在追求她一样。要不是这页纸的末尾补充了一句没有人因此伪造报告，柯布说不定会把他们扔进罐头工厂的绞肉机里。
既然没有搀和进Five的事情，柯布对诺艾菈的行为不感兴趣。只要好好为他办事，并且在他面前表现恭敬，柯布也不太约束属下背地里的行为。因此，这份报告让他心情不好的地方在于“有人想要打探诺艾菈的来历”——那家酒店不干净。
柯布开始打电话。他要去大扫除了，得先找好清洁工。地盘是他的，弄脏了可没人帮他处理。

等柯布解决了酒店里的老鼠们，正要离开，诺艾菈提着手提箱，踩着猫步，容光焕发地穿过旋转门，走进大厅。
十几把枪对准了她。她扫视一圈，停下脚步，快乐地和柯布打起招呼：“嗨，柯布，好久不见啦。来看我吗？”
闻言，柯布也跟着扫视了一圈——清洁工还没收拾完，地板上大滩的血迹，前台旁边的行李车上摞着几个鼓鼓囊囊的尸袋。
“不是。”柯布说，“来办事。”
亨利原本正一脸评估地盯着诺艾菈，听到这话不禁扭头看了柯布一眼。柯布又想揍他了，那眼神活像把暴殄天物四个字写在了眼球上。
柯布没法理解他们对诺艾菈的热情。这个女人长得是不错，按亨利的标准，说是美人也不为过。然而，她浑身充斥着谜团。她战力颇高，随身携带两把长枪，能够老练地用它们杀敌，但却不具备足够的体格，手上也完全没有老茧。要柯布来看，她完美而虚假，就像那些自动人偶。
“喔。办完了的话，要不要上来坐坐？”诺艾菈说。
柯布想到照片里的情形，点了点头。亲眼所见才是最可信的，他想确认一下那些玩意儿到底有没有利用价值。
诺艾菈跨过血泊，越过包围，一路走到电梯前，高跟鞋哒哒地敲击地面。她摁下电梯按钮等待柯布过来，比柯布更像这里的主人。
亨利想跟上来，被柯布勒令留在下面收尾。
等进了房间，柯布打量起四周。多了很多说不出用处的东西，但都摆得很有规律；有整整一面墙被贴上了一指厚的泡沫板，上面用图钉钉着大量的图片和笔记，红色和蓝色的细线把图钉连接在一起，互相纠缠着，远远看去像是一副大型的人体血管分布图。
柯布勾起一条红线，寻找起它的脉络。他不是很明白那些笔记描述的东西，但也能看出红线连接的图钉钉着的东西似乎都有关联。
“你在做什么？”柯布问。
诺艾菈从厨房探出头来：“弄点喝的。咖啡，橙汁和酒，你喜欢哪个？”
“不用了。”柯布拿起一张照片。那是他之前被埋伏的地方。“我是问你要拿这些东西做什么。”
“研究考古啊。”诺艾菈的声音飘过来。
柯布驻足凝视这面墙。钉在上面的照片里，大多是缺乏价值以致没有人去探索的黄金时代遗迹。有些地方因为足够偏僻和冷清，已经成为了黑帮做坏事的好去处。
诺艾菈端着托盘走到柯布身边。上面是一杯橙汁和一杯龙舌兰。
“它们都会消失的。”她轻声说。
“研究消失的东西有意义吗？”柯布问。
“正是因为会消失才有意义啊。”诺艾菈勾起嘴角，“而且，只有弄明白了基础，才能进入更上层呢。”
柯布不置可否。然而，他首次从她身上感受到了真实的气息。她似乎的确对这种事很上心。
诺艾菈继续道：“说起来，要谢谢你才行。”
“为什么？”
“租房子很麻烦，环境租金和时间都要考虑。你愿意提供住所可帮了我一个大忙。”诺艾菈拿起橙汁，主动碰了碰盘子上的酒杯，“托你的福，前期准备也快告一段落了。大概这两天我就会离开吧。”
“不客气。”柯布拎起酒杯，象征性地让杯沿轻触嘴唇。
“不过，我们说不定还会再见面哦。”诺艾菈笑着说。
没等柯布问为什么，门铃响了起来。
“我去开门。”诺艾菈放下托盘走过去。
进来的是亨利。
柯布没有等他开口：“下面的事情办完了？”
亨利不得不放弃和诺艾菈搭讪，回答道：“都弄干净了。”
“那就走吧。”柯布放下酒杯。
“就要走了吗？才刚上来呢。”诺艾菈失望地说。亨利果然也是一样的表情。
“走了。”柯布握紧亨利的肩膀，把他推出门，又干脆利落地拒绝了诺艾菈要送他们下去的请求。
站在只有两个大男人的电梯里，亨利禁不住抱怨：“你也太冷淡了。”
“难道不是你太热情吗？”柯布嘲讽地说。

过了几天，属下前来报告，诺艾菈已经离开了。
一整天都没有看到那个女人从房里出来之后，监视者才打开门进去确认，但房间里除了原有的家具外空空如也，所有诺艾菈带进来的东西都消失了，只剩下一个放在床上的信封，上面写着柯布收的字样。属下检查完后，把信封带了过来。
柯布接过信封，撕开封口，在桌面上磕了磕。
一张照片掉了出来。主体是那个女人，她面对镜头微笑着，笑容如印象中甜蜜又矜持。背景里，柯布站在她身后，正仰头看着墙上的蛛网图，神情近乎专注。看上去仿佛是朋友间心照不宣的合照。
柯布看了片刻，把照片装回信封，扔进壁炉里。火舌翻涌而上，吞噬了米黄色的信封。

fin